兰芷

「深宫曲」容予：两全法

我最初见到容予，是在太医院最阴沉的角落

那个角落，光透不进，火照不暖

他就那样拿着药从那里匆匆而过

美好，又温柔，仿若阴暗角落唯一的一抹亮色

他说：“要保重身体啊”

因着他那一句话，我不可避免的记住了他

那个从黑暗墙角中生长出的白发青年

哪怕我知道他不过是寻常的叮嘱一句

哪怕我知道他的白发是令人惊惧的不祥之兆

我只是沉醉于他那令人心折的温柔，

仅此而已。

我本没想去招惹他的

那个温和而干净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我自己过于胆小吧？

我不敢用其他的方式去排解深宫寂寞

但也或许，是我不想让他沾染那些肮脏

是的。

我想让他一直干净的活下去，

哪怕是在那个阴暗湿冷的墙角。

但我们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接触。

在某一个午后，

他站在我住的偏殿门口，

他说要来帮我看病

真奇怪啊……

明明请不到太医是不得荣宠的象征，

可我却不觉得耻辱

大约是因为那个白发的干净男人温和的慰藉？

那是我在这深宫中能遇到的，

为数不多的真心关怀了。

我知道，

我拒绝不了这样的关怀。

在容予异色的双眸注视着我的时候。

那是寂寞深宫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是年少无知时懵懂的悸动，

是我未嫁时无数次幻想的春闺梦里人。

于是不可避免的谙熟起来。

在我每每有意无意的走进太医院之后。

我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的白发，他异色的双眸

仿佛那样，就可以倾吞他令人心折的温柔。

但大约是因为不够熟悉吧？

最初的那段时日，他总是有些漠然的

少言寡语，温和却淡漠的推拒

或许是不想同我牵扯过多

或许是怕付出了感情之后会面临肆无忌惮的伤害

可我那时却从未意识到过这一点。

只在容予身边叽叽喳喳的自言自语上一个下午，

便足够让我开心的了。

或许是年少不更事？

那时，我竟没有意识到

那些快乐一点一点的聚集，

那便是喜欢了。

于是便开始好奇。

好奇他的白发，他的异瞳

好奇为什么太医院的人都只称呼他为“容公子”

直到有一天，

我看见他抿唇微笑，

带着温和却苦痛的意味。

他说

“阿瑾，你知道吗？我不是太医院正的孩子。”

我才知道，

他曾经历过那样的苦难与永不停息的闲言碎语，

带着世人眼中的“不详”生活在阴暗的角落。

但即便如此，

他却还能拥抱这世界，

用一种纯粹而包容的温和。

于是便时常想，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容予这样好的人呢？

这世上又怎会有人不喜欢容予这样的人呢？

但我的喜欢，

终究还是过于浅薄了。

新年宴上，我向皇帝献舞。

当晚，我侍了寝。

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翻了身。

我想，我是对不起容予的。

因为我放不开皇帝向我伸出的手。

那是在我经历了多年的冷遇之后迟来的炽烈，

是我期盼已久的恩泽荣宠。

我开始变成容予不认识的样子。

我善妒，争宠，我用尽一切手段向上攀爬。

我换了新的住所，有了新的首饰，升了新的位分

我在短短几月内就从一个流连太医院的无名婢妾变做了宫里那些主位娘娘们应有的样子。

而容予，他却似乎还在那里

那个阴暗的墙角

日复一日的摆弄他的药材。

但我在容予眼里却似乎从未变过。

哪怕是那样的冷遇，在他偶尔来给我把脉的时候

他却依然像以前一样递给我一包药材。

他说

“娘娘，要记得保重身体啊。”

我曾以为我们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我做我的娘娘，他做他的太医。

我像所有宫妃那样为皇帝生儿育女，

装作我从未对容予动过心。

而容予，

他尽可以在太医院度过他平平淡淡的一辈子。

留下也好，出宫也罢，再没人能左右他的选择。

直到有一天，我在宫中见到了太后的身影。

说来可笑，

那日鸟叫莺啼，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

太后和她的婢女在路上谈论了一路，

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到我的耳内，

却只剩下了“容予”两个字

那一刹那，

仿佛有星辰轮转，时光倒流。

我空空茫茫的抬起头，却只听到有人怜悯的低语

“你是想他死，还是想他活？”

我回到了昨晚，

在我自己的殿宇。

明明是如此玄异的事件，

可是我却习以为常。

我说

“死又怎样？”

“活又怎样？”

那天，

我终于得知了容予的结局，

从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之中。

她说

“哥哥和弟弟，你选哪一个呢？”

所以啊，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岑瑾，

是这深宫中至高无上的皇后。

我曾经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八品御女，

可我并不将此事放在心里。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我有一个伴生于脑内的“妹妹”

或许是因为我早就知道这世界不过是一个游戏。

而我，是被这游戏偏爱的主角。

我注定身份低微

注定国色天香，

我可以用一切见不得人的手段向上爬，

最后，坐上那个注定属于我的位置，

凤鸣宫阙。

我知道我应该置身事外，

我以为我能够从容抽身，

我曾骄傲于这些别人不曾拥有的资本，

但我却不知道，

其实有些羁绊，

是再多隔阂也阻挡不住的。

我开始有些慌了。

在深夜的星辉之下，

我看见命运的意旨。

那样残忍，却又悄无声息。

“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最后问道。

我听见，有人叹息着轻语

“我早就告诉过你……”

那天之后，整整一年，

我再没有踏出过寝宫的宫门一步。

直到我听见太后薨逝的消息。

那是我一年来第一次见到容予，

在太后薨逝的那天晚上。

在太医院那阴冷的角落，

我悄悄地注视着那个白发的男人。

他苦痛，憔悴，

他孤单一人的枯坐在那里。

我本该上前去的，可我却终究没有。

或许是因为愧疚，

或许是因为比愧疚更深切的苦痛。

我有什么颜面走上前去呢？

在我得知了他和陛下之中有一人将被祭祀的时候

那人问我，选哥哥还是选弟弟。

我谁也没有选。

我放弃不了皇帝给予我的荣华富贵，

也放弃不了容予给予我的温和关怀。

我选择了太后。

只要我将太后熬死，

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也不会有人再逼着我去做选择。

只是可惜啊……

那个只能蜗居在太医院的容予。

他没能享受到他作为小王爷该有的荣华富贵，

也没能追求到他梦寐以求的平淡如水。

因着我的自私，

他这辈子都要蜗居在太医院那个阴暗的角落了。

还记得我少时诵诗，

世间安得两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时只知道喃喃的低声自语，

现在才知道这话是多么痛彻心扉。

对不起，

我终究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两全法，

终究还是负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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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彩蛋里有另一种结局

QwQ

是HE哦